作者:□ 吴禹星
夏志清就读沪江时,英文系主任是卡佛(George*A.*Carver),中文名柯佐治,有两个副教授,是贝特女士(Juanita*C.*Byrd)和高纳贝女士(Elizabeth*Knabe)。其他教员有柯佐治夫人(Mrs.*Emma*Saxon*Rowe*Carver)、韦爱伦夫人(Mrs.*Elizabeth*Ellyson*Willey)、高乐民女士(Inabelle**Coleman)等。
柯佐治夫妇 1931年来到沪江任教,1940年返美后在新泽西一家私立中学任教。1947年12月,夏志清到纽约领取李氏奖学金时,曾于18日晚专从纽约赶往新泽西看望当年的沪江老师和师母,想必他们在沪江时交情匪浅。
据夏志清回忆,柯佐治是耶鲁出身,曾师从耶鲁大学本部最红的英文教授费尔普斯(William*L.*Phelps)。费尔普斯教授对英国诗人丁尼生和白朗宁的评价非常高,柯佐治在沪江开设英国文学史课,讲到丁尼生和白朗宁时,也是眉飞色舞、推崇备至。作为好学生的夏志清当然受其影响,他的学士论文写的就是桂冠诗人丁尼生。
夏志清的论文导师是高乐民女士。高乐民教授英文写作、新闻学等课程,对文学并无深入研究,所以对夏志清的学士论文并不能提供帮助,但夏志清对她依然记忆深刻。“她知道我对哪个女学生感兴趣,也找机会让我们在她家里多见见面。可惜我太穷,功课再好女生对我也不加青睐……”
夏志清先生英文写作的行文优雅和风格之美后来连占据母语优势的英美学者也是叹为观止的。但直到高中毕业,他的英文程度不及教会学校的毕业生。据夏在《夏济安日记》前言中称,父亲一生混在商界,但人太老实,不会做生意,又性情豪放,忠心为朋友服务,结果朋友都发了财,自己还是很穷,家里连一口书橱也没有。据说他九岁那年找到一本父亲的藏书,是《三国演义》,花一个暑假读完了。
由于父亲的工作经常变动,少年夏志清便跟着父母在上海、苏州、南京间经常转学。虽然他在兄长夏济安的引导和督促下痴迷于阅读,但接触的多是教科书,看不到新文学作品和杂志。他的英文因转学而反复从头学起,变得兴味索然。加之教材、师资方面的原因,使他在考入沪江后明显感觉自己的口语和阅读不如那些从教会贵族中学毕业的男女同学。
这时,他遇到了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救星———英文写作课教师贝特女士,她是密西西比女子学院文学学士、硕士,1929年由南浸会总部派来任教,1941-1942年担任英文系主任。1942年 10月 16日,她和高乐民以及耆荷福夫妇一起被日本人勒令停止授课,遣返回国。
贝特为测试学生的写作水平,在第一节课上要求大家先写一篇作文,只许用十个句子。夏志清的作文以南京玄武湖为题,每个句子中有意插入不少从句,显得委婉含蓄,富于变化。贝特女士对夏志清的作文非常满意,不光在课堂上全文朗读了一遍,还要求大家讨论。在所有的新生中,他的文章是唯一被老师朗读的。这一鼓励彻底打消了夏志清在校园里自惭形秽的心理,帮他树立了学好英文的自信心,同时也养成了他遣词造句精益求精的行文习惯。
到了大学二年级,夏志清已与同学张心沧一起被公认为是班上最优秀的学生。他埋头苦读,通读了许多大家的全集。为了学士论文,夏志清读了ModernPLibrary*Giant*《丁尼生全集》,又读了诸多传记和伦理学,甚至读了康德的哲学原著。大学毕业后,他更一心专攻英美文学,兼及从古以来的西洋文学,要精读的经典著作,须涉猎的现代名家,实在太多,以致他抱定宗旨不去阅览本国的当代作品,导致在初见张爱玲时,因只看过一篇《天才梦》,而找不到更多话题交谈。
关于当年苦读的情形,夏志清多有记述。《四十年前的两封信》的注释中提到他在江海关读书的细节:“亏得那时江海关业务清淡,我每天总带了本书去读,花在公务上的时间极少。约翰逊博士的千页巨著,《英诗人列传》,我就在江海关逐日阅读,把它看完的。”在台北任航务局专员时,他还是“依我故例,在办公室读我的书”。就在这样惊人的毅力之下,夏志清读完了莎士比亚,弥尔顿的主要著作,英国文艺复兴时代其他几乎所有的大家。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在北大教书期间,他结识了著名诗评家燕卜荪,又对欧美诗歌产生了浓厚兴趣。所以,最后他以无名助教的身份凭借研究诗人布雷克的论文获得李国钦留美奖学金名额,是对他多年苦读的最佳奖赏。机会总是青睐有所准备的人,这句话偶尔也有应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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